在西部生活了半辈子的知名作家张贤亮曾在北京感叹:“传统保守的文化扭转是西部大开发的最大障碍之一”。“上面和下面的惰性相互牵制、相互促退,长年累月逐渐形成一种顽固的因循守旧的文化氛围,像一张无形的网,使改革在西部欢喜以有突破性的进展。”
西部人相对落后的生产生活方式、保守的思想观念、惰性的心理行为,我们姑且称之为“西部惰性”,将“西部惰性”对西部大开发的阻挠作用做什么样的估价都不为过。忧虑是可以理解的,但悲观是不必的。
“西部惰性”是如何形成的?缘于闭锁。地理的、经济的、政策的、心理的、文化的长期闭锁,使竞争的压力和奋进的意识日渐萎缩;心理上的一贯同情,物质上的长期补贴,使相当部分的“西部人”;袖着手偎在祖辈留下来的土坯墙根里的晒太阳、唠嗑、捉虱子。
说到底惰性也是一种被动的保护心理和行为方式。一些人会把扶贫的耕牛、种羊,政府明年就不再扶你的贫,而养牛羊一年所带来的收益尚不及政府的扶贫……个别基层的领导会把扶贫款中的相当部分用在跑下一轮的贫困帽、扶贫款上,而不肯用于发展生产,因为发展生产远不及“跑”更来的效益,更省事。
20年前的深圳还是偏远落后的渔村,其观念“旧”得令内地人瞠目结舌;仅仅10多年后,深圳人提出了“时间就是金钱”这样再次令内地人瞠目结舌的口号,是说服教育的结果吗?是扶贫输血吗?不,是摧枯拉朽的开发。
美国19世纪进行的西部开发,西部人以生命作盾牌捍卫自己传统的利益、理念、生产生活方式,“东部人”便拖上先进的机器、能源和技术……对西部进行开发。就这样他们撕破了西部人的自尊和保守。仅仅数十年后,西部人来了个“鹞子翻身”,将先前入侵的“东部人”整个地融入了辽阔的西部,美国地域经济增长步入了一个相对均衡化的阶段。
改革形式上是对相对劣势弱群体的淘汰,本质上是对每个人身上相对惰性的淘汰。开发,是一种集中精力的爆发性、攻坚性的改革,不是扶贫,是刈草、是垦荒、是开挖,是发掘,是不断地撕破、砸碎和重建,是思想、政策、市场、技术对传统生产生活、思维方式的大冲击、大拆建。是惰性阻挠着开发,也只有开发才可以冲决惰性的阻挠,等驱除惰性再行开发,那不可能,也等不及。
开发从来就不可能是单纯的、物质的或精神的,它瞄准的是经济,但首先击中的必然是精神上的惰性。如何开发?也必然是地理、经济、基础设施、精神理念等诸多方面的全方位开发。历史注定了西部的父老乡亲要历经开发所不可避免的精神理念和物质上的双重阵痛:困惑、烦闷、愤慨、痛哭、骂娘;要遭受来自中部、东部、海外人的攻占、剥皮、碾轧、挤兑、发酵;要丧失许多曾长期被视为家珍的东西。
那么,到底谁是西部开发的主人?首先可能要由那些头脑或口袋中富有的东部人、中部人、海外人以及部分首先举镐的西部人唱主角,然而,最终的主人只能是西部人唱主角,然而,最终的主人只能是西部人,所有在西部开开垦与建设着的人。可以断言,要不了多久,正是今天晒了几十年太阳的西部人将坐在“非西部人”的对面谈判、较量,以一种绝非贫瘠的大脑和似乎是与生俱来的不屈与顽强使所有今天哀叹过的人再次惊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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